“达则兼济天下”——文贯中教授访谈

       近日，暨南大学经济与社会研究院迎来了一位从美国三一学院经济系荣休不久的嘉宾——文贯中教授。他所作的题为“抵达刘易斯拐点的中国道路及其后果”的讲座，吸引了众多慕名而来的校内外师生。讲座当天，进入古稀之年的文教授依旧声音洪亮，对自己研究领域内的各种话题滔滔不绝，乐此不疲。显然，他依旧时时刻刻关注并思考着中国的社会与经济问题。在文贯中教授数十年的研究生涯中，尽管常年旅居海外，他却一直将研究重心放在中国的土地制度以及城市化问题上，从未间断思索。

       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出身城市，后又常年居住在美国的学者对中国的农村与城市化问题抱有如此的热忱呢？他对近期中国土地制度与城市化进程中的改革有何看法呢？他对当代大学生的学习又有何建议呢？带着这些问题，IESR特在文贯中教授来访的间隙，对这位依旧活跃在学术研究一线的学者进行了采访。

       特殊年代的苦难经历让他决心研究中国农村

       文教授出生于上海，文革中蹲过牛棚，下过吉林农村，后又在北京当过食品厂的搬运工。他幼年目睹母亲的悲惨遭遇，十七岁才得以和父亲第一次相见……他是国民党中将文强之子，也因此成了在那个艰苦年代中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一介书生。只有详细了解他的经历，你才会知道面前这位讲话平和的教授，幼年与青少年时代竟然遭遇过如此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与波折。可正是因为坎坷的人生，让他对社会的真相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有了更多的思考。尤其是他上山下乡的艰苦经历使他对中国的农民产生深切的同情，使他决心研究中国农村。

       见识过了阶级斗争的残忍，他决心成为一个跨越阶级与门第的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成了他最服膺的座右铭。四年的下乡生活，让他得以深入到中国极为贫困的农村地区，对人民公社这种生产组织有了近距离的观察与思考。农村“赤贫”的现实与农民的淳朴而又相对无知的状况令他感到痛心和震动。善良的农民，以及他们贫乏的生活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感性认识。

       正是这种感性认识，促使他在后来的求学过程中不断进行理性思考：为何当时农业生产的效率会那么低？为何农民那么穷，却没有劳动积极性？为何农民一旦获得从强制性的集体生产中退出的自由，几乎都选择了分地单干的生产形式……一个个疑问促使他坚持不懈地进行农村土地制度研究。目睹弱势群体无权分享繁荣的遭遇，他决心以自己的研究成果，为改革不合理制度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土地的合理配置要靠市场和政府共同调配

       在土地资源的配置问题上，文贯中教授一直主张市场与政府应该相互协调和补充，以提高配置的效率，完善配置的效果。但是，市场必须起决定性的配置作用，政府则对存在市场失灵的场合，例如土地使用中存在负外部性的场合，辅以合理的城市规划和区划。中国现在常常出现鬼城和空城，就是不让土地市场发育和起决定性配置的结果。可是，如果完全没有政府的规划和区划，则又容易出现贫民窟。目前各个城市的城乡结合部出现的城中村，往往显得脏、乱、差，就是政府回避自己的规划和区划的责任的结果。 

       在谈到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的“深化土地制度改革，完善承包地三权分置”问题时，文教授再三强调，无论哪种土地制度，能够减少制度成本，促进效率，促进收入分配的公平，才是好的制度。所以，要素制度的改革，第一位的是要促使要素的自由流动和自由结合。好的土地制度底线应该是在迈向繁荣的征途中不让一个农民落下，使每一个农民都能循序进入小康、中康，直至与城市生活水平持平。 

       同时，他高度评价了十九大提出的租购同权的制度。他认为，这项制度如果能够落实，农民工租房后，他们的子女也可以在社区的学校里上学。而现在的关键是要尽快将这项制度落实下去。

       针对“通过优惠政策促进农民进城购房，从而实现去库存和城镇化率提升”这一措施，文教授指出，由市场来解决农民工的住房问题会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政府不应该过度操心。市场会根据农民工需求，决定在哪里建房子，由此避免在不合理的地方开发后导致库存的出现。政府应该避免过度参与，保证市场对供求来做出反应。只有对极少部分生活难以自立的人，特别是残障，年老，盲人等，政府才应提供廉租房或廉价房。

       对于土地市场的配置，文贯中教授则始终相信：土地在不同用途上的配置比例可以通过形成统一的土地市场后的价格机制进行调整。配置土地有“双重”信号，即一边是土地市场的信号，一边有政府的规划，两者互相纠正，所达到的土地配置一定比只有一种信号的地方更有效。“土地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用途，这千千万万种之间一定要保持某种比例，才能符合生产和生活的实际需求。计划经济的实验，以及最近四十年的改革实验证明，离开真正的土地市场，这种比例是无法找到的。”

文贯中教授在IESR举办讲座

       学生最重要的品质是善于提问

       在文贯中教授的个人主页中，他写道“James Wen loves teaching”,这让我们看到了一位不仅精于学术，更乐于教学的教授。谈到好学生应该具有的品质时，他表示自己最欣赏能够不断提问的学生，“问问题体现了‘学问’的本质。”。他希望学生最好在课前预习，在课上就可以带着问题听讲，并把自己仍然没有解决的问题提出来，获得老师当场的解答。只有这样，才能把知识学活、学透、学通。

       针对想要出国继续深造的学生，文教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一要打好数学基本功，这对经济学学习是非常重要的；二要学好英语，英语对出国留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三是最好学习一些逻辑方面的知识。 

       当我们向文教授介绍了学院所倡导的北美一流大学经济系培养模式后，文教授赞不绝口，不住地表示“那很好嘞”。他十分肯定学院为学生提供的全英文授课环境和丰富的学术交流平台。我们在向文教授介绍了具体的学术交流方案时，文教授也详细询问了学院外籍教授前来讲学和学院学生对外交流的情况，并表示，学院搭建的交流平台非常好，他建议学院未来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吸纳外籍学生前来访学交流，丰富同学们的视野和思路。

（作者：2016级学生武乘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