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其中，方知责任重——绵竹儿童认知与非认知能力发展追踪项目调查员感想上篇·孩子
“从坑洼的村道上
走来，一个孩子
像一只小鸟在白云上飞翔
脚尖的石子和他一样
蹦啊，跳啊，无忧无虑
像山风一样溜进教室
默默躲在角落里自己的暗中
摆弄锃亮的弹弓
直到老师轻轻飘来
将一抹红云遗落在他的双颊
才突然记起昨天的作业
已丢进了风里
晚风轻轻吹来
枯黄的落日躲进了草丛
留守村庄的花朵透过草叶的缝隙
抚着月光数星星再看看哪一颗
正照在爸妈打工的城市，想
那个城市的天空里
有没有山鹰飞过的翅膀
望呀，望呀，一直望到
那片熟悉的天空变成陌生
然后模糊在月亮的影子里
妈妈的眼睛从远方飞来
钻进他的梦里化成一盏
润润的水在眉心蹙成
一颗黑黑的痣
花朵的眉间有一颗黑痣
里面流着爸妈的血液
却无法感受千里之外的生命
源头是不是在波涛澎湃
只知道当这里的河床干涸时
会有爸妈从打工的生之源头
寄来足以滋养生命的清水
可惜花朵太嫩，山风太凉
他稚嫩的鼻息还不足以闻到
渗在水里的血汗
生了锈的腥味
——佚名”
十月的绵竹，晚秋初冬时节，蓝天白云掩映，芙蓉桂花飘香。随着最后一辆大巴在夜幕中缓缓驶离九龙学校，历时九天的绵竹儿童认知与非认知能力发展追踪项目基线调查终于落下帷幕。
学校上空的蓝天白云（供图:黄怡）
在这段日子里，来自成都和绵竹各高校的调查员们亲赴绵竹多所乡镇小学开展实地问卷调查，对留守儿童的监护人进行面对面访谈，对在外务工的家长进行远程电话访谈，看世情百态，品悲欢离合。或许是学生一声亲切的问候，或许是家长一个肯定的眼神，或许是在喉咙嘶哑时同伴递过来的一杯水，或许是在触景伤情时老人暗暗抹去的一滴泪，无论是怎样的经历，都是人生中一段珍贵难忘的回忆。我们将通过上中下三期，从调查员的角度，围绕孩子、孩子家人及调查团队，为大家娓娓道来调查期间的那些事，感受绵竹项目中真实又柔软的一面。
孩子
每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有些孩子从小依偎在老人身边长大，纵然衣食无缺，但却少了父母的陪伴。调查员们带着问卷走进教室，孩子们童稚天真的话语，在某个瞬间，不经意地便击中了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调查员-蔡静
我去到的班级里，同学们都活泼开朗很友好。做问卷时有些同学开始提问，并不是题目很难，而是在问“老师，我从来没见过妈妈怎么办；老师，我的爸爸去世了，我没有和他一起做过这些事情怎么办...”看着他们天真无知的脸，我的心里满是难过和心疼，更加希望这个调查能对这些孩子有一些帮助并带去一些关心。
调查员-张孟谍
到最后一天，我收获了一个小朋友的初心。在班上遇见一个智力方面有点困难的小朋友。她爷爷提前告诉了我们这个情况，一开始就跟我们说不用管她，但是我还是有点不忍心，每次她有问题举手，我就去给她解答问题。到了第二场认知问卷的时候她做得很快，我就鼓励她，夸她马上就是第一名了，她就好高兴。做完的时候就叫她做作业，她就开始画画，画了一半就叫我过去看，指着一个笑脸的画，我说要我表扬你吗，她就在笑。画了有一会，我过去看她，我说“对面的小公主是不是你呀”，她就点头。我说“小公主旁边的小公主是谁呀”，她给我指了我们主讲的小姐姐。我说“为什么你不画我呢”，她就指了最开始给我看的那个笑脸，说这个就是。我好高兴，特别特别感动，真心对待别人是有回报的，这个回报是无价的。
学生为调查员画的小公主（供图：张孟谍）
调查员-黄晓玲
在给乡镇学校的学生做问卷调查时，我发现一些孩子来回家与学校之间要骑自行车，还有一个小朋友在每天往返家与学校所花时间一栏居然写了六个小时，我当时还以为是她写错了，给她算了一下，她早上四点起床，打着电筒走路来到学校，下午放学直到天黑了才能回到家，做完作业八点半了就睡觉。对比了她和我们的情况，其实我们挺幸福的，我们应该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调查员-彭艳
在进班的几天里遇见了两位大队长，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女孩子笑靥如花，乖巧可人。在进行问卷填写说明的时候，小女生多次举手提问，我也因此了解到了关于她的一些情况。她说，妈妈在外打工，一年只回家几次。爸爸在绵竹，可是已经两三年不回家了。自己是跟随爷爷奶奶生活。长期见不到父母的生活里，她却成长得如此乖巧懂事，在学校是老师的左膀右臂，学习上努力刻苦，给人自立自强的深刻印象。
调查员在教室解答学生疑问（供图：周倍芹）
另一个班级里的男孩子，同样也是在问卷讲解时举手问了问题。他说，请问我爸爸不在了，父亲是否外出一项还需要填写吗？一时间我没有理解，于是问道，爸爸是什么情况不在身边？一个瘦瘦的小男孩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温热的泪水就要掉下来。我也慌了神，赶紧安慰他，让他平复自己的心情，我却难平静。生活于每个人而言都是不同的，我们无法知晓他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件，更不应无端揣度他人的不够勇敢。当天下午做监护人问卷的时候，刚好遇上孩子的监护人，一位有着诗书气质的奶奶，辛苦拉扯、用心培育这个孩子。生活也许不易，但孩子就是希望呐。
调查员-邓舒月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小男生，在填写问卷的时候发现他无法填写每学期家长陪你做作业的时间，询问之后发现他家里只有妈妈在家，但是由于他妈妈上的是夜班，所以每天都无法碰面。妈妈在家时他去上学，他回家时妈妈在上班。像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甚至有的比他更不幸，才十岁左右的年龄，本该还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但他们却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了许多，和我以前认识的孩子大不相同，不禁为这些孩子感到心疼。
学生将项目组送的小礼物放在课桌上（供图：周倍芹）
调查员-杨本方
有一个孩子最让我难以忘怀，他说他父母在地震中去世了，照顾他的是爷爷奶奶，问我怎么写，当时我几乎忍不住哭了。如果可以少一些灾难，有的家庭该是怎样的幸福。没有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没有了小孩还在父母不在的痛苦，那他将拥有“全世界”。面对这些留守儿童，我们都应该给他们更多的关爱。调查的第二天肠胃炎犯了，为了团队减少工作量，为了自己的心，我虽然请了假但还是去了。我们不是为了坚持而坚持，是为了爱与责任。
调查员-宋雨妃
培训第一天暨南大学项目组肖老师告诉我们：“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想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却很难”。这句话让我在初冬萧瑟的季节里如沐春风。历经十几天的工作，虽然每天都要工作至少十五小时，虽然每晚回到寝室都筋疲力尽，虽然嗓子累得快“罢工”，但是想起小男孩悄悄告诉我：“老师，我爸爸一周会回来两三次，但是每次我都见不到他，因为他总是很晚回来，这样我该怎么填？”想起那个小女孩笔在问卷上停留许久，终于举手告诉我她从小就没见过妈妈的那个孤独忧伤的眼神；想起老爷爷老奶奶悉心照顾的父母离异，无人看管的可怜孙女，告诉我许多他们虽然辛苦但是很幸福的生活小细节......所以我没了抱怨，每天依旧精神饱满，我感同身受地与监护人交流，我微笑着与孩子沟通，认真努力地去完成每一项任务，因为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学生们正在教室内填写问卷（供图：胡敬阁）
调查员-徐源昌
遇到的人当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老奶奶和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老奶奶的儿子在地震中去世，继儿媳病逝之后，她成了孩子唯一的监护人。说到动情之处老奶奶忍不住痛哭出声，我手足无措地递上纸巾，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而那位五年级的小学生，他在填写家长信息的时候父亲一栏全是空白，同桌悄悄告诉我：“老师，他爸爸地震的时候去世啦。”我一时语塞，估摸着这孩子不过十一二岁，他还能保存住九年前跟爸爸相处的记忆吗？看着他稚嫩得看不出悲伤情绪的脸，我不确定。有人说，真正拥有过才知道什么叫失去，而能够拥有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这场调研带给我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项目本身，从此刻起，珍惜当下，敬畏生命。
调查员-彭方艳
感受触动最深的应该还是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的现状，以及城乡学习生活水平的差距问题。有一学期买不了一本课外书的孩子，也有一到寒暑假就去旅游夏令营的孩子；有随爷爷奶奶生活过早明白生活艰辛的孩子，也有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赖床的孩子；还有……还有很多很多。生活虽然如此各不相同，但我很感动于他们不论是在怎样的环境，或是怎样际遇的人生，他们都没有放弃，依然感恩，依然对生活热爱和努力。
调查员-肖洁
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真，最可爱的生命体，所以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孩子，做好教育是对这些孩子最好的疼爱，一个星期的时间，和这些孩子短暂的接触让我感触颇多。如今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已经变成了一个社会问题，问题少年层出不穷，社会给这群孩子扣上了一顶坏孩子的帽子，给他们贴上了标签，就像我们这次调研中去到的班级也有几个孩子调皮过度，不听管教，但深入了解后，你会发现和他的家庭有很大的关系，这几个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家庭教育缺乏造就了他们坏孩子的表象，但其实他们也有自己的闪光点，作为一名调研人员，你需要用你的热情，去温暖他，用你的耐心去教导他，并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需要来自家庭、社会、政府的力量去帮扶他们。
尾记
如果不是本次调查，很多人对孩子们生活场景的印象还停留在被温暖和爱充斥的理想状态中。这些孩子已有的一些经历，超越了他们年龄该承担的范围；而挺过来的他们获得了成长，但也更需要社会各界的帮助，让他们也有甜美的童年。努力使调查收集的数据更精准，是调查员在绵竹项目中能为孩子们做出的微薄之力。
之后推出的中篇，将会跟随调查员去感受孩子家人作答问卷时发生的真实点滴。不一样的人群，不一样的艰辛，流露着一样的爱与期望。
（陈雨帆 蔺昱夏）
